白罗芙

一个总能精准投入冷圈的人
( ̄(工) ̄)
平时很好说话的,但催更会炸毛。

【陈深X唐山海/原著剧情向】深山夕照深秋雨(45)

45

 

 

“戴老板当年便说过,与日本一战必然要打。哪怕武器、经济差得再远,也要打。哀兵必胜,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是等不来独立平等的。沈先生也多次提过,唯有在前线为国效力,才是人生喜乐之事。凡能得确认目标,铲除汉奸,皆令全局上下欢庆。”

“你跟过沈醉?”

“时间不长。沈先生与我年龄相仿而资格极深,官居高位,礼贤下士,武艺高强,为人儒雅和气,无人不服,我亦深表敬佩。”

“你说去过延安是怎么回事。”

“校长要了解中共的情况,戴老板自然要派人前往。我受命秘密潜伏在延安数月,每日歌声不断,各种主义比比皆是。一点零钱在手里,买了烟草便是享乐主义,说个笑话便是犬儒主义,找个女孩子散步便是浪漫主义,看本打发时间的小说叫逃避主义,若是不肯将个人私事与集体分享,又成了个人主义,几乎要成众矢之的。”唐山海说着,全身打了个冷颤,勉强笑道:“实不相瞒,我曾奉命在十四师驻守过云南边界,紧邻已被日本占领的越南。那时军备物资极为匮乏,赤足穿草鞋,就着冷水吞没有去皮的玉蜀黍,阴雨连绵,身上只有一套制服,而且永远没有干过,白天作战,夜里各自在各自的稻草垫上捉虱子。我便宁愿承受这种苦不堪言,也不想做一件事就被套一个主义在头上。上级命我从延安回重庆,远比调我离开云越边境时更令我开心得多。”

陈深不禁莞尔:“这么不喜欢延安?”

唐山海微微侧头一笑:“不是,那是……说不上的滋味。他们都很温和,一派乐天,但是不能表示任何和他们不符的想法,不然就会追着你辩论,辩论到你同意他们的论调为止。加上各种精彩纷呈的主义派别,让我觉得有种没穿衣服般的尴尬。”看一眼陈深笑道:“去你家跟你单独在一起,不知怎地,就有那种尴尬感。不过还是比在延安好一些。”

陈深喝了口汽水笑嘻嘻地道:“真的不穿衣服,你也不见得那么尴尬,咱们不是早都赤裸相见了么。”

唐山海知道陈深说的是在自己公寓里帮着裹伤那件事,一并连徐碧城半路回家的情景都历历在目,不禁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提上裤子溜之大吉,丢下我对碧城好一顿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越解释,越像是真的怎么样了。”

两人相视而笑,唐山海举杯与陈深的汽水瓶子碰了一下,各自饮了一口,唐山海道:“总之是回了重庆,就在沈先生那里工作,最近这半年时局动荡,我过来发展也是为稳定着想。”

“炸了宏济善堂也是为稳定?”陈深一挑眉毛,唐山海道:“宏济善堂把持着日本在华全面毒化的大局,若要从根上铲除十分困难,然而予以当头痛击还可以一试。毁其仓库,夺其毒资,慑其心志,不要叫日本人以为我堂堂中华竟要全盘拜伏在他们的罂粟之下。”说着,眼睑周围肌肉微微跳动,言辞铿锵,显然是动了真情。

陈深明白唐山海的意思,他隔着小酒馆的窗户向外望去,上海街头的烟馆一家挨着一家,较之前几年更为兴旺,而小老百姓便将辛苦劳作的银钱送到烟馆中去化作缕缕青烟吸进肚中,待到成瘾之后吸食愈发凶悍,毒资不足便卖房卖地,卖妻卖子,直至将一具具曾经健康的肉身变成半骷髅状倒毙于街头,此情此景屡见不鲜,便是他自己,也间接成为销毒贩毒的帮凶,却是无可奈何。

日军侵入之后,高压毒化政策遍地开花,远非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时的毒害可比。华中地区大片良田被迫改为罂粟地,不遗余力推销烟毒,烟民登记两月为限,逾期不登记者一律拘押。伪称吸食鸦片可治病,可长寿,无钱购买可赊账,以鸦片充当雇员工资,凡宴会必备鸦片以馈赠酬应,甚至按户配比烟膏,定期收取吸食后的灰烬以检查吸食情况。若有人敢公开抗拒毒化,则被称为反日思想犯,言行惩处。凡占领区之中国人,无一不在这毒网笼罩之下。陈深亲眼目睹,却只能默默掉转目光,依然奉毕忠良之命一次次到宏济善堂去进货,以供神仙堂分销。而神仙堂,也不过是被占领区千百家烟馆之一而已。

他有任务在身,无一时不紧张,无一刻不惊悚,卧底整整两年,组织上从不过问,做戏做久了,他甚至常常有种人在戏中不知戏的错觉,心头的那股焦灼与空虚,就靠着成百上千瓶格瓦斯浇灌,硬压下去。

卧底卧到连梦也不敢做,梦话都不敢说。

能像唐山海这样带着弟兄们与日军殊死一搏,是多么畅快淋漓的事!国军在与日军正面对抗的战场上并不顺利,淞沪会战、上高会战、南京保卫战、长沙会战、徐州会战……现代战争打的就是装备,打的就是钱,国军毫无优势,抗战初期,参与者甚至多是军阀私人武装,凭人海战术死抗,一寸山河一寸血,血染河山不可偿,华夏大地战乱多年,人几如蝼蚁般挣扎求生,却依然肯为国为民堂堂正正去死。佟麟阁、赵登禹、郝梦龄、王铭章、张自忠……牺牲于抗日一线的将领名单拉出来,一张宣纸写不下,那些以血肉之躯迎战枪林弹雨的战士们更加不计其数。

抗日线上官兵们义无反顾,慷慨赴死,后方的特工深入敌占区,冒着枪械器材、交通工具、电讯设备、科学知识各种陈旧缺乏的危险对敌占区的重要目标进行暗杀刺杀,即使迭遭败绩,仍然前赴后继,徘徊于生死线,奔走于鬼门关。便是如沈醉般为戴笠着重培养的四大金刚,亦慷慨用于前线,军统为抗战投入之大可略见一斑。

国破山河在,总有人不畏难,不畏死,不畏世上一切险阻与孤苦,艰难行走在刀尖之上,步步行来,以生命祭奠自己最真诚的信仰。

但自己仍要继续潜伏,他是一颗藏在万年冰川下的炸弹,有一天他将引燃某一个火山口,让灼热的岩浆与燃烧的火石迸射奔涌,烧干净这被铁蹄践踏的万里河山。

然而这一刻,他依然感到心底被刻意冰封的热血沸腾起来,他以敬佩的目光投向唐山海,看见唐山海望着远方,嘴唇紧抿,脊梁挺直,鼻尖一滴小痣随呼吸轻轻起伏,整个人如钻石般清冷坚硬,宁碎不化,那双深黑的眸子中似有灼亮的火苗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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